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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杰王弢钱锺书在牛津最感头痛的功课细

在中西文献学比较研究中,关键术语译名的厘定是基础也是难点。Palaeography,我们以前“仍旧贯”译为“古文书学”,也有人译为“古文字学”,都不是特别准确。经过反复考虑,我们主张译为“古字体学”,并在今年推出的《抄工与学者》中译本修订版中做了相应改动。这里简单谈谈理由。

何以曾作“古文书学”

《伊利亚特》哈瓦拉本,2世纪。牛津博德利图书馆藏

中国利用雕版印刷复制传播文本,自宋代起就基本取代了抄写传播,宋版所依据的前代抄本几乎都没有留存下来。西方则是从15世纪开始用金属活字印刷复制传播文本,其所依据的古抄本,很多都还存世。中国古代典籍校勘,最早的证据,一般是所谓“宋刊元椠”。为了鉴别版本的时代早晚,于是有所谓“版本学”。相比起来,西方古代典籍的校勘,证据的主体是尚多有存世的古抄本。为了鉴别这些抄本的时代早晚,则有所谓“抄本之学(thestudyofmanuscripts)”。

对抄本时代早晚的判定,主要依据各个时代的文字书写的特点,所以这门学问就被叫作palaeography,以前多被译为“古文书学”。除了文字书写的特点外,作为册叶形式的古抄本,其组成结构也有特点;相关研究后来成为“册子本学”(codicology)。可以说,西方对古抄本的研究和鉴别,以“古文书学”为主,以“册子本学”为辅,两者结合,大致相当于中国的“版本学”。

中国的版本学,已被称为“绝学”,与之相当的西方关于古抄本的学问,就更令中国人望而生畏了。钱锺书早年在牛津大学曾学习过这门课程,甚至还补考过。杨绛在《我们仨》中有生动的记述:

司徒(亚)是同学院同读B.Litt学位的同学,他和锺书最感头痛的功课共两门,一是古文书学(Paleography),一是订书学。课本上教怎样把整张大纸折了又折,课本上画有如何折叠的虚线。但他们俩怎么折也折不对。两人气得告状似的告到我面前,说课本岂有此理。我是女人,对于折纸钉线类事较易理解。我指出他们折反了。课本上画的是镜子里的反映式。两人恍然,果然折对了。他们就拉我一同学古文书学。我找出一支耳挖子,用针尖点着一个个字认。例如“a”字最初是“α”,逐渐变形。

显然,所谓“订书学”,应该就是“册子本学”;而“古文书学”,主要是关于字母书写形式的历史演变。

杨绛没有给出“订书学”的英文名称,是有原因的。codicology一词从法语进入英语,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事情。汤晏《一代才子钱锺书》述及钱锺书在牛津的学习经历,把杨绛笔下的“两门功课”当作一门课程:

惟最令他讨厌的一门课是paleography。这门课程本身非常枯燥乏味,主要作业是从古代的书写方法来辨认作者手稿,从手稿来鉴定作者书写的年代。在印刷术没有发明以前,全靠这种方法来鉴定。对欧洲学者来说,这是训练治学的初步,且至为重要。这种鉴定无实用价值,英人天性保守,墨守成规,所以钱锺书必须修这门课。钱锺书的作业指定读自11世纪以来,学者留下来的手稿,及装订书籍的方法……

这段叙述,说这门学问的核心是“鉴定”“书写的年代”,将其与“版本学”(“印刷术没有发明以前”)相对照,无疑是对的。

说“装订书籍的方法”是这门课程内容的一部分,也不无道理。我们请教过牛津大学讲授这方面知识的教授、《抄工与学者》的作者之一N.G.威尔逊,他也认为只是一门课程。至于牛津大学当时这门课程的任课教授是谁,我们向牛津大学埃克塞特学院档案馆馆长求证,她回复说应当是伊利亚斯·洛威(EliasLowe,—)。值得一提的是,洛威教授是离任在即的英国首相鲍里斯·约翰逊的外曾祖父。

叙述中最大的问题,是其频频提到的“作者手稿”。英文manuscript固然可以指作者手稿,但在写本书时代,更多情况下其实是指抄本。作者的时代是确定的,一般不需要通过手稿来判定其撰写年代。要鉴定的,是作者身后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后所制作的抄本书的“书写年代”,并以此来判定其文本的相对可靠性。

说“这种鉴定无实用价值,英人天性保守,墨守成规”,也完全不对。在西方这门学问的历史也并不长,但在考据实践中却极有价值。《抄工与学者》在论及16世纪著名学者伊拉斯谟时指出,由于伊拉斯谟在“古文书学”知识上的不足,尽管其所拥有的抄本中颇饶古本,却往往选择后出的庸劣抄本,从而限制了其在文本校勘上的成就。

一直到17世纪末,学者们才开始对各个时代抄本的文字书写特点有了较为明确的认识。这其中,有一个特殊的缘由。

17世纪末,在耶稣会和本笃会之间爆发了论战。有耶稣会士撰文指出,据称是年梅罗文加王朝颁给本笃会的特许状是伪作。本笃会士让·马比荣花费数年时间研究各种特许状,系统总结出检验中世纪文书真伪的一系列标准,撰成《文书研究》(Derediplomatica)一书。后来伯纳德·蒙弗贡在马比荣研究的基础上,聚焦于单个字母形体的历史演变,将其知识和方法运用到希腊抄本书的研究和鉴别上,撰成《希腊古文书学》(Palaeographiagraeca),为古抄本的年代鉴定奠定了基础。

需要指出的是,我们按照前人通常的做法将palaeography译为“古文书学”,同时将diplomatics译为“文书学”,其实是有问题的。首先,“文书”一词存在歧解,一个指“字”或“书写”(graph),一个指“公文”或“文书”(diploma)。其次,在西文中diplomatics和palaeography判然有别,尽管两者渊源极深。第三,日本受西学影响所形成的“古文书学”,单指研究公文文书的学问。最后,现在中国关于官府文书、民间契约文书等的研究日益成为热点,在这种情形下继续将研究文字书写时代特点的palaeography与之同称为“古文书学”,的确有欠分明。

又何以作“古文字学”

Palaeography很早也被译为“古文字学”。姚从吾年从德国留学归来,在北京大学讲授“历史研究法”课程,在讲义中就将德语词“Pal?ographie”译为“古文字学”。

今天来看,这个译法虽然可以将其与相当于“古公文学”的“古文书学”区别开来,但是却容易与中国的“古文字学”混为一谈,而中国的古文字学与西方的palaeography非常不同。

一是两者核心任务不同。正如年11月威尔逊在其题为“作为辅助学科的palaeography”的讲座中所指出的,这个学科的宗旨主要在于通过厘清各个时期文字书写的风格特点,判定相关抄本的抄写年代,这与中国古文字学完全不同。中国的古文字材料,大多是各种形式的出土文献,其书写年代基本上是已经确定的。如吉林大学林沄教授指出:“古文字学的研究对象是待识的先秦文字,其任务是识读未识及误释的先秦文字。”

二是两者在学科体系中的地位不同。中国的文字学学科体系颇为复杂纠葛。从逻辑上讲,文字学可分为普通文字学和具体文字学,而具体文字学则包括各种语言的文字学,其中“汉语文字学”就是“汉字学”。学界认为汉字学可以分为“古汉字学、传统汉字学、近代汉字学、现代汉字学、汉字发展史、汉字传播学、应用汉字学”。如果中西对标,欧洲的palaeography大约相当于“汉字发展史”的“应用性学问”,而不是“古汉字学”。从现实看,“汉字学”在中国往往被称为“文字学”,而“古汉字学”被称为“古文字学”。近年出土文献大量涌现,“古文字学”成为显学,几乎有枝大于本之势。

用中国学界当前的术语来说,palaeography属于“文字学”,不属于“古文字学”。

定名“古字体学”

我们认为,palaeography译为“古字体学”比较准确得宜。

汉字是表意文字,实际交流所用的文字系统有数千单字。先秦出土文献中的未识字,是当时文字系统的未发之覆。考释者排比相关字形,以观其同,以求其音读语义,是对当时文字系统的厘清和完善,故而中国学者对先秦未识字的考释关乎“文字”,是“古文字学”。

西方使用表音文字,其文字系统只有二十几个字母。西方中世纪写本的字体随着时地改变而各有特点。研究者排比字形,以辨其异,借以判定相关写本书写的时代或地域。西方palaeograph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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